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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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來的時候天就在下雨, 餘芷取了先前寄存在儲物櫃裏的雨傘走進雨裏。
一場人力不可抗拒的停電把一場歡樂的宴會攪散了。建築出來的路口等著打車的人不少，餘芷沒有去擠，從電梯出來，身體上殘留的窒息感多少還讓她感覺難受。
又或許不僅僅為這件即起即除的小波折而感覺不適。
如果聞博延今天是為了她來的, 這個人未免太可笑。
窮極無聊, 極其可笑。
餘芷是得到了聞博延最好的救助, 甚至他自己也難以忍受的時候給予了那種純粹、備至的照顧。但在餘芷, 在此時此刻心裏隱隱不舒服的餘芷, 她寧願最後狼狽地被人從電梯裏擡走, 也不願意有過與聞博延的這番接觸。
雨裏的空氣濕潤也新鮮, 餘芷一個人撐了傘一直往前走, 待身體已經被新鮮空氣吹透，大腦也被新鮮空氣吹透，剛好站在一處公交站臺下。
餘芷拿手機鼓搗約車。
下雨天約車困難, 這片地方約車更困難，餘芷對這片地方不熟悉，就老實地等著有司機接單。
雨水淅淅瀝瀝地下, 公交站臺上有椅子，餘芷挑了塊幹凈地方坐。
雨傘順在一旁滴水, 一個蹚著水的穩重腳步聲讓餘芷從手機裏擡起眼睛來。
來人手上撐著一柄黑傘，路邊緩緩停下餘芷再熟悉不過的那輛車。
寬闊的車輪擠壓開顏色渾濁的積水, 車身四周掛滿清亮的水滴。
聞博延頂著餘芷略顯意外的眼神直走到她跟前。
人越走越近，餘芷總算坐不住, 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才不至於有種被什麽東西壓迫住了的壓抑感。
“一個人走這麽遠看來沒有什麽不舒服。”黑傘下的人說話。
餘芷眼神一擡一俯, 長睫毛一掀一壓，秀氣的一雙眉略皺著, 眼底的神情三心二意。她隨意地應付，點了下頭。
雨水嗒嗒嗒地砸得密集，砸聞博延撐著的黑傘，也砸站臺頂棚。
站臺頂棚的四個角是匯積成渠的水在流淌。
餘芷大概是有滿眼的覆雜話的，但一雙顏色淺淡的嘴唇只是沈沈地合著。
而在她之外的後者也有著自己的思緒，對餘芷的這些覆雜就無所考察，“下雨天不好打車，我們送你。”
“不用。”餘芷回的幹脆。
“這個地方不好打車。”
“不好打也不用。”
這兩句話餘芷都是垂著眼說的，或看空氣，或看路沿下流淌的渾濁積水，就是不願意看一旁深沈的身影。
路沿下的積水流淌的速度，能趕上一條小水渠了。
餘芷已經說不了用，但身邊的人沒有走開，靜默的時間拉長，也不知道是真的拉出去了許久，還是餘芷煎熬著每一秒，所以覺得太久。
餘芷側臉，不滿的眼神橫出去。
黑傘的傘布被雨水砸出悶悶的響聲，黑傘下的人定定地看著她。
餘芷如慣常的那樣對聞博延的出現表示不歡迎，聞博延也如慣常那樣視而不見。
“從前我是不是對你很不好？”
“……”
“所以每一次都不願意看到我。”
雨點的聲音在傘布上砸得很密，很重。
這話真是叫餘芷像聽了什麽笑話。
有車路過的時候，聞博延的傘被扯得輕晃了一晃。
“餘芷。你想過沒有，那是因為咱們相處的契機太不合時宜。”
“……”
“其實三年時間，也有過好的時候是不是？”
“有嗎？”餘芷總算有了話可以說。
“有沒有你心裏應該跟我一樣清楚，日子是你跟我一塊兒過的。”
餘芷靜默，聞博延說的沒錯，所以日子才能一過三年。那是餘芷守著那些為數不多的好，盼著，最後才支撐了三年，一直到離婚那天。
這三年中零星的好，也有白映秋的橫亙，更有更多的是矛盾的橫亙。
那是聞博延從來沒有給過餘芷一絲的安全感，一絲的幸福感，一絲的歸屬感的三年。
兩個人站在風裏雨裏。
要說矛盾就太多了，細說起來三天三夜也控訴不清，餘芷也從來就沒有要找誰控訴的想法。
一張嘴巴想要用自己的一套思想理論去說服有著另一套思想與理論的一雙耳朵，恐怕是這世上最難的事。
也沒有人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餘芷從不試圖做這種徒勞的努力。
當初她沒有做，現在就更沒有這種必要。
所以餘芷也不需要去細細琢磨到底又是什麽樣的契機導致聞博延先前跟她說了那些話，現在又跑來跟她說這些話，三天兩頭的跑來找她。
“我不清楚，這些事也都早過去了。我是一個不喜歡回頭看的人，也不喜歡跟誰敘舊，你走吧。如果，你說過想彌補我是吧？”
餘芷這才擡頭好好看著聞博延。
男人英俊的臉掩在傘下，光線暗，他的臉也很暗。似乎被雨簾涮暗了，被灰色的天光映暗了。
“如果你真有什麽願意彌補，從今往後就放過我吧。不管因為什麽原因，我們之間發生的見面，我都覺得是一種打擾，我真的不願意再看到你。恐怕大部分離了婚的夫妻都是這種情況的，應該都不會再願意時不時的就碰面，冷不丁的就撞上，你明白嗎？”
餘芷說完這番話就轉身從椅子邊拿起自己的傘走出公交站臺。
已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也沒有司機接單，餘芷只好撥通佟安欣的電話。
至於背後的事，就像逝去的時間，她不會回頭。
一開始餘芷沒要佟安欣過來接，因為從餐廳過來這邊路有點繞，她從這兒直接打車回老北街倒是很順路。
這會兒是沒辦法了，好在佟安欣沒有維亞，說半個小時就到。
“我剛聽說今天下午西區那邊停電停了好大一片，單位的電梯裏困了人，”
佟安欣一打上電話就沒完，跟餘芷講她聽來的新聞，說有架電梯裏困了個太婆，在電梯裏吐的稀裏嘩啦，臭得一電梯人死去活來。
只聽過電梯被困摔死人的新聞，還沒聽過電梯被困臭死人的新聞。
餘芷：“……”
餘芷這回有全權的發言權了，她告訴佟安欣那個差點被臭死的人裏就有她一個。
餘芷一手撐著傘，一手握著手機說話。
傘是粉藍色的拼圖花傘，人身材窈窕，黑色小高跟皮鞋蹚著地上的薄水，腰被深素色直筒及踝牛仔褲掐進去一把，白色花苞型防風短外套零星墜著與牛仔褲同色小花。
人漂亮，溫柔，穩妥，溫柔穩妥中也藏著她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活潑。
餘芷受過許多人的誇讚，但就是從未受過那些她用心討好過的人，在她身邊很近的人的另眼相看。所以她對自身的美好從來沒有過足夠的認識。
一個人總受打擊，受得太多便很難再相信自己真的好。
餘芷撐著傘走遠，她越拋越遠的背後，男人沒有離開。
握著傘的手指骨骼分明。
雨簾下英俊的臉也越來越暗。
在這個人的心開始碎裂的時候，餘芷還在和佟安欣說笑。
所以完全沒有聽到追上來的腳步聲。
餘芷的電話突然被人從耳朵邊抽走，那柄黑傘落在了濕漉漉的地上，餘芷的雙肩被握住，聞博延後背淋進雨裏。
“那本賬本我看了，從頭到尾全是一個人的筆跡。”
餘芷雙肩被扣住，她的花傘只斜斜地擋住她一個人。
“真這麽討厭我為什麽對我的生活那麽上心？”
“聞博延你瘋啦！”
“回答我的問題！”
這兒會的雨勢比先前剛進公交站臺的時候明顯大了些，天色也因為雨霧的遮罩更暗了些。聞博延扣著餘芷的樣子，是一副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的神情。
餘芷也極快地被他的情緒影響。
她的情緒其實一直就不好，所以才會跟佟安欣沒完沒了的調笑。
“因為我要從你手上拿好處，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餘芷回答他。
聞博延眉眼本就生得英氣，稍一發火眉目就更是凜冽，他冷白的臉頰上立刻有了雨滴，“什麽？”
“那是為了討好你，要討好人，我總得做點什麽吧。那是我唯一可以選擇的，這沒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吧？”
“餘芷！”
“不然你覺得還會是因為什麽原因？”
“……”
“你放開我！”
聞博延不放人，雨水從他額前的頭發滑落，滴到眼睛上，他不在乎，“那麽你那些書呢？”
“什麽書？”
“學做飯的書。”
餘芷留下的書裏多半是些什麽《廚房節氣》、《谷物之鑰》、《華夏滋味》、《營養星球》的書，其中少量地夾了幾本散文、小說，聞博延都翻出來看過，所以才翻到了那張餘芷找了半天沒有找到的照片，但那些書裏有不少學習基礎廚藝的書籍。
餘芷初進禦景大廈是連基礎廚藝也需要學習的，聞博延問的就是那些書。
“我喜歡看書，也喜歡學習廚藝，這有什麽問題？”
“因為什麽而學的？”
“你以為是因為你？”
“……”
“沒有。”餘芷臉色怪怪的，在怪之上又是一臉的好笑，她搖搖頭，“怎麽會呢。你太自以為是了吧，你會這麽想真是太好笑了。”
餘芷在用語言的方式重傷面前的男人，而面前的男人只能用手指緊緊地扣著她，像恨不能將手指扣進她的骨骼。
餘芷皺眉，“放手！”
餘芷去撥，聞博延一點也不放松。
“聞博延，你放手！”
聞博延無話，只是扣著人，雨水不註地往他身上砸，臉上砸，他的臉色極難看，餘芷也看得見，心裏有些驚怕，卻又有一種爽快感。
大概是對她為這個人曾付出過的一切而起的爽快感。
曾經，那麽長的時間她喜歡他，太喜歡了，但是毫無收獲。
所以現在看到他也有痛苦的時候怎麽會不爽快。
餘芷也驚嘆這個人也會有這樣細致的觀察力，還用在她的身上。
所以他在懷疑什麽？
餘芷自己也從不覺得那本賬本有什麽問題，她不過就是記了些對日常三餐的安排。那些書也是為了學廚藝買的。
因為她要討好聞博延，討好這個她太過喜歡的人，希望他每天都吃得好喝得好，喜歡回家，希望他身體健健康康。
就算是後來兩個人矛盾重重了，他親手將她的喜歡變得廉價，變得不齒，她也還堅持著那種努力。
“那你是想我怎麽回答，說我，我其實喜歡你，所以討好也不全為了自己娘家的利益。難道你是這麽想的？”餘芷問出口。
兩個人的對峙近在咫尺，聞博延清瘦的喉結在餘芷的面前滾動。
他冷冷地道，“為什麽不能？”
聞博延說這話的時候，雖然狼狽的渾身是水，但他的話是自信的。似乎已經篤定，餘芷曾經的討好就是因為有喜歡他的成分，因為喜歡他這件事太正常，因為喜歡他的人多了去。
一個條件過於優越的男人即便片葉不沾身，但從萬花叢中過時，那些追隨的目光，那些黏附的眼神他是心知肚明的。
“因為我不可能喜歡你。”
“為什麽不能！”
“因為我不喜歡你的外貌，也不喜歡你的性格，更不喜歡被你欺負，羞辱，挖苦。你小肚雞腸還自以為寬宏大量，睚眥必報還自恃清高，”
“你現在一次又一次騷擾我，你以為你很有魅力嗎？你在別人眼裏是什麽樣我不知道，但是你在我的眼睛裏，你就是一個自以為風情萬種的跳梁小醜，一只自以為金光燦燦的開屏孔雀，你什麽都不是。”
餘芷猛然伸手一把掀向面前的胸膛，將高大的男人從跟前推了開。
“從今往後老死不相往來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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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時候天就在下雨, 餘芷取了先前寄存在儲物櫃裏的雨傘走進雨裏。
一場人力不可抗拒的停電把一場歡樂的宴會攪散了。建築出來的路口等著打車的人不少，餘芷沒有去擠，從電梯出來，身體上殘留的窒息感多少還讓她感覺難受。
又或許不僅僅為這件即起即除的小波折而感覺不適。
如果聞博延今天是為了她來的, 這個人未免太可笑。
窮極無聊, 極其可笑。
餘芷是得到了聞博延最好的救助, 甚至他自己也難以忍受的時候給予了那種純粹、備至的照顧。但在餘芷, 在此時此刻心裏隱隱不舒服的餘芷, 她寧願最後狼狽地被人從電梯裏擡走, 也不願意有過與聞博延的這番接觸。
雨裏的空氣濕潤也新鮮, 餘芷一個人撐了傘一直往前走, 待身體已經被新鮮空氣吹透，大腦也被新鮮空氣吹透，剛好站在一處公交站臺下。
餘芷拿手機鼓搗約車。
下雨天約車困難, 這片地方約車更困難，餘芷對這片地方不熟悉，就老實地等著有司機接單。
雨水淅淅瀝瀝地下, 公交站臺上有椅子，餘芷挑了塊幹凈地方坐。
雨傘順在一旁滴水, 一個蹚著水的穩重腳步聲讓餘芷從手機裏擡起眼睛來。
來人手上撐著一柄黑傘，路邊緩緩停下餘芷再熟悉不過的那輛車。
寬闊的車輪擠壓開顏色渾濁的積水, 車身四周掛滿清亮的水滴。
聞博延頂著餘芷略顯意外的眼神直走到她跟前。
人越走越近，餘芷總算坐不住, 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才不至於有種被什麽東西壓迫住了的壓抑感。
“一個人走這麽遠看來沒有什麽不舒服。”黑傘下的人說話。
餘芷眼神一擡一俯, 長睫毛一掀一壓，秀氣的一雙眉略皺著, 眼底的神情三心二意。她隨意地應付，點了下頭。
雨水嗒嗒嗒地砸得密集，砸聞博延撐著的黑傘，也砸站臺頂棚。
站臺頂棚的四個角是匯積成渠的水在流淌。
餘芷大概是有滿眼的覆雜話的，但一雙顏色淺淡的嘴唇只是沈沈地合著。
而在她之外的後者也有著自己的思緒，對餘芷的這些覆雜就無所考察，“下雨天不好打車，我們送你。”
“不用。”餘芷回的幹脆。
“這個地方不好打車。”
“不好打也不用。”
這兩句話餘芷都是垂著眼說的，或看空氣，或看路沿下流淌的渾濁積水，就是不願意看一旁深沈的身影。
路沿下的積水流淌的速度，能趕上一條小水渠了。
餘芷已經說不了用，但身邊的人沒有走開，靜默的時間拉長，也不知道是真的拉出去了許久，還是餘芷煎熬著每一秒，所以覺得太久。
餘芷側臉，不滿的眼神橫出去。
黑傘的傘布被雨水砸出悶悶的響聲，黑傘下的人定定地看著她。
餘芷如慣常的那樣對聞博延的出現表示不歡迎，聞博延也如慣常那樣視而不見。
“從前我是不是對你很不好？”
“……”
“所以每一次都不願意看到我。”
雨點的聲音在傘布上砸得很密，很重。
這話真是叫餘芷像聽了什麽笑話。
有車路過的時候，聞博延的傘被扯得輕晃了一晃。
“餘芷。你想過沒有，那是因為咱們相處的契機太不合時宜。”
“……”
“其實三年時間，也有過好的時候是不是？”
“有嗎？”餘芷總算有了話可以說。
“有沒有你心裏應該跟我一樣清楚，日子是你跟我一塊兒過的。”
餘芷靜默，聞博延說的沒錯，所以日子才能一過三年。那是餘芷守著那些為數不多的好，盼著，最後才支撐了三年，一直到離婚那天。
這三年中零星的好，也有白映秋的橫亙，更有更多的是矛盾的橫亙。
那是聞博延從來沒有給過餘芷一絲的安全感，一絲的幸福感，一絲的歸屬感的三年。
兩個人站在風裏雨裏。
要說矛盾就太多了，細說起來三天三夜也控訴不清，餘芷也從來就沒有要找誰控訴的想法。
一張嘴巴想要用自己的一套思想理論去說服有著另一套思想與理論的一雙耳朵，恐怕是這世上最難的事。
也沒有人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餘芷從不試圖做這種徒勞的努力。
當初她沒有做，現在就更沒有這種必要。
所以餘芷也不需要去細細琢磨到底又是什麽樣的契機導致聞博延先前跟她說了那些話，現在又跑來跟她說這些話，三天兩頭的跑來找她。
“我不清楚，這些事也都早過去了。我是一個不喜歡回頭看的人，也不喜歡跟誰敘舊，你走吧。如果，你說過想彌補我是吧？”
餘芷這才擡頭好好看著聞博延。
男人英俊的臉掩在傘下，光線暗，他的臉也很暗。似乎被雨簾涮暗了，被灰色的天光映暗了。
“如果你真有什麽願意彌補，從今往後就放過我吧。不管因為什麽原因，我們之間發生的見面，我都覺得是一種打擾，我真的不願意再看到你。恐怕大部分離了婚的夫妻都是這種情況的，應該都不會再願意時不時的就碰面，冷不丁的就撞上，你明白嗎？”
餘芷說完這番話就轉身從椅子邊拿起自己的傘走出公交站臺。
已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也沒有司機接單，餘芷只好撥通佟安欣的電話。
至於背後的事，就像逝去的時間，她不會回頭。
一開始餘芷沒要佟安欣過來接，因為從餐廳過來這邊路有點繞，她從這兒直接打車回老北街倒是很順路。
這會兒是沒辦法了，好在佟安欣沒有維亞，說半個小時就到。
“我剛聽說今天下午西區那邊停電停了好大一片，單位的電梯裏困了人，”
佟安欣一打上電話就沒完，跟餘芷講她聽來的新聞，說有架電梯裏困了個太婆，在電梯裏吐的稀裏嘩啦，臭得一電梯人死去活來。
只聽過電梯被困摔死人的新聞，還沒聽過電梯被困臭死人的新聞。
餘芷：“……”
餘芷這回有全權的發言權了，她告訴佟安欣那個差點被臭死的人裏就有她一個。
餘芷一手撐著傘，一手握著手機說話。
傘是粉藍色的拼圖花傘，人身材窈窕，黑色小高跟皮鞋蹚著地上的薄水，腰被深素色直筒及踝牛仔褲掐進去一把，白色花苞型防風短外套零星墜著與牛仔褲同色小花。
人漂亮，溫柔，穩妥，溫柔穩妥中也藏著她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活潑。
餘芷受過許多人的誇讚，但就是從未受過那些她用心討好過的人，在她身邊很近的人的另眼相看。所以她對自身的美好從來沒有過足夠的認識。
一個人總受打擊，受得太多便很難再相信自己真的好。
餘芷撐著傘走遠，她越拋越遠的背後，男人沒有離開。
握著傘的手指骨骼分明。
雨簾下英俊的臉也越來越暗。
在這個人的心開始碎裂的時候，餘芷還在和佟安欣說笑。
所以完全沒有聽到追上來的腳步聲。
餘芷的電話突然被人從耳朵邊抽走，那柄黑傘落在了濕漉漉的地上，餘芷的雙肩被握住，聞博延後背淋進雨裏。
“那本賬本我看了，從頭到尾全是一個人的筆跡。”
餘芷雙肩被扣住，她的花傘只斜斜地擋住她一個人。
“真這麽討厭我為什麽對我的生活那麽上心？”
“聞博延你瘋啦！”
“回答我的問題！”
這兒會的雨勢比先前剛進公交站臺的時候明顯大了些，天色也因為雨霧的遮罩更暗了些。聞博延扣著餘芷的樣子，是一副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的神情。
餘芷也極快地被他的情緒影響。
她的情緒其實一直就不好，所以才會跟佟安欣沒完沒了的調笑。
“因為我要從你手上拿好處，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餘芷回答他。
聞博延眉眼本就生得英氣，稍一發火眉目就更是凜冽，他冷白的臉頰上立刻有了雨滴，“什麽？”
“那是為了討好你，要討好人，我總得做點什麽吧。那是我唯一可以選擇的，這沒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吧？”
“餘芷！”
“不然你覺得還會是因為什麽原因？”
“……”
“你放開我！”
聞博延不放人，雨水從他額前的頭發滑落，滴到眼睛上，他不在乎，“那麽你那些書呢？”
“什麽書？”
“學做飯的書。”
餘芷留下的書裏多半是些什麽《廚房節氣》、《谷物之鑰》、《華夏滋味》、《營養星球》的書，其中少量地夾了幾本散文、小說，聞博延都翻出來看過，所以才翻到了那張餘芷找了半天沒有找到的照片，但那些書裏有不少學習基礎廚藝的書籍。
餘芷初進禦景大廈是連基礎廚藝也需要學習的，聞博延問的就是那些書。
“我喜歡看書，也喜歡學習廚藝，這有什麽問題？”
“因為什麽而學的？”
“你以為是因為你？”
“……”
“沒有。”餘芷臉色怪怪的，在怪之上又是一臉的好笑，她搖搖頭，“怎麽會呢。你太自以為是了吧，你會這麽想真是太好笑了。”
餘芷在用語言的方式重傷面前的男人，而面前的男人只能用手指緊緊地扣著她，像恨不能將手指扣進她的骨骼。
餘芷皺眉，“放手！”
餘芷去撥，聞博延一點也不放松。
“聞博延，你放手！”
聞博延無話，只是扣著人，雨水不註地往他身上砸，臉上砸，他的臉色極難看，餘芷也看得見，心裏有些驚怕，卻又有一種爽快感。
大概是對她為這個人曾付出過的一切而起的爽快感。
曾經，那麽長的時間她喜歡他，太喜歡了，但是毫無收獲。
所以現在看到他也有痛苦的時候怎麽會不爽快。
餘芷也驚嘆這個人也會有這樣細致的觀察力，還用在她的身上。
所以他在懷疑什麽？
餘芷自己也從不覺得那本賬本有什麽問題，她不過就是記了些對日常三餐的安排。那些書也是為了學廚藝買的。
因為她要討好聞博延，討好這個她太過喜歡的人，希望他每天都吃得好喝得好，喜歡回家，希望他身體健健康康。
就算是後來兩個人矛盾重重了，他親手將她的喜歡變得廉價，變得不齒，她也還堅持著那種努力。
“那你是想我怎麽回答，說我，我其實喜歡你，所以討好也不全為了自己娘家的利益。難道你是這麽想的？”餘芷問出口。
兩個人的對峙近在咫尺，聞博延清瘦的喉結在餘芷的面前滾動。
他冷冷地道，“為什麽不能？”
聞博延說這話的時候，雖然狼狽的渾身是水，但他的話是自信的。似乎已經篤定，餘芷曾經的討好就是因為有喜歡他的成分，因為喜歡他這件事太正常，因為喜歡他的人多了去。
一個條件過於優越的男人即便片葉不沾身，但從萬花叢中過時，那些追隨的目光，那些黏附的眼神他是心知肚明的。
“因為我不可能喜歡你。”
“為什麽不能！”
“因為我不喜歡你的外貌，也不喜歡你的性格，更不喜歡被你欺負，羞辱，挖苦。你小肚雞腸還自以為寬宏大量，睚眥必報還自恃清高，”
“你現在一次又一次騷擾我，你以為你很有魅力嗎？你在別人眼裏是什麽樣我不知道，但是你在我的眼睛裏，你就是一個自以為風情萬種的跳梁小醜，一只自以為金光燦燦的開屏孔雀，你什麽都不是。”
餘芷猛然伸手一把掀向面前的胸膛，將高大的男人從跟前推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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